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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　我會寫到我身邊的一些人

朋友　家人　工作上認識的

或只是一面之緣　擦身而過的人

影響我極深的　看不順眼的　一見如故的

在我即將一腳踏空時拉了我一把的

有的人跟我關係很淡　只見過一兩次　通過幾封Email

卻在我最迷惑時給了我一句恰到點上的提醒

有的以相互的好感和了解開始　漸漸卻彼此挫傷

每一次對話都像砂紙磨在對方傷口上

有的　我以為　像是我精神上的一個隱蔽所

一個永遠的秘密　必須是在我真的走投無路時

當我將所有和世界面對面的方法是到最後一刻

然後我才可以考慮找出他的電話

所以那也是永遠不被撥打的一通電話



有些人　我以為我放棄了

刪掉他們的Email　刪掉存在手機裡的電話號碼

在他們說了不中聽的話時轉開頭去　連爭辯都不想

其實你永遠不可能＂放棄＂一個人
　　　　　　　　　　　　　　　　如果我不能放棄他　他是否也同樣不能放棄我了？
好像我看見一朵花在樹上開了　一隻蚊子拖曳著翁鳴消失在我腦後

這些是我能＂放棄＂的事　其中包含著遠比我巨大的奧秘

我只是放棄去了解他們了

放棄讓自己成為一個能看懂他們的人

所以　被放棄的不是他們　是自己
　　　　　　　　　　　　　　　這些話讓我感到焦慮


無論是誰　當我寫了他們

文章結尾的最後一個句點落下時

我總是知道　他們已經在我的文字之外了
　　　　　　　　　　　　　　　　才知道自己原來一直在做的事　是這樣悲哀的


二零零一年愛過的男人現在還會想我嗎？
　　　　　　　　　　　　　　　　　你還愛我嗎？
那時候一起去玩的同學呢？
　　　　　　　　　　　　還會想念我嗎？　
大部分的關係　

其中令人珍視且為永恆不移的核心　其實往往單薄而短暫
　　　　　　　
不知道是什麼樣的精密程式使他們和我的遭遇

對一件事情的同感或厭惡　成為可能
　　　　　　　　　　　　　有多少是我們的可能呢？



夜裡醒來　突如其來地　

前一秒還在夢中　後一秒　頭腦便徹底地清醒了

意識到在自己之外是濃度過高的夜

我再其中沉著像宇宙杯底的一點餘渣

夜晚總是有這樣的魔力　把白晝過於貼近的現實從你身上剝開

然後你便又手無寸鐵了


白天的事很遠了　無論那天我曾經努力地善良

還是得罪了人　這時已經沒有了情緒

只是久久地醒著　不知幾點鐘

感覺自己好像更接近了什麼

只因明白它是如何遙遠



我的朋友對我說＂人生是要時常練習說再見的＂我想他說的對

有時我會寫到身邊的一些人

他們活著　　吸收這些城市的廢氣

對我笑　說話　轉身離開　

在下秒鐘的世界裡變成我不認識的人



總要在一段時間之後　我才明白

當初寫他們　就已經開始對他們告別



這一篇文字

實在讓人有頗多感觸

我的詞窮了

已經無法言喻更多的撞擊的心情

文章直接分享給你們

不知道是否也有同樣的感染力



擷取自張惠菁告別一書